横竖丿捺

不可說-伍

CP韩楚

七夕节玩暖暖没来得及更新。约莫6000字奉上

没文化四

过了初夏,风吹拂而过的夜晚,还带着白日里残余的温度,闷热得紧。漫天璀璨的星斗,几缕能到达地面的星光,哗啦哗啦摩擦的叶子映了影子在地上,影子玩耍似的摇摇晃晃,惹得楚云秀心情大好。

车子转过一条条街,灰砖砌的高墙,飞掠过去的连绵不断重样屋子,不一会车就稳稳停到了一个大门前,下了车,她就看到几个背着枪的卫兵来在一个大门前回走动,想必这就是“大帅府”了。几个卫兵见到韩文清,夹紧腿行了个军礼,得到他的示意后又各回岗位。

楚云秀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,到了这里竟有一些退缩,韩文清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,安抚道:“仅是一场寿宴而已。”

说的倒是轻松,楚云秀腹诽跟着他走了进去,楚家宗亲少,不是什么大家族,所以大家族的排场她是没见过的,一堆认识的,不认识的人都聚在一起,她觉得如果这里不是有警卫守着,又是秦岛督军的府邸,大概多得是人拿着武器冲进来,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。

韩文清和她一进门,除了坐在中央大红木太师椅的人没起来,其他人都和站起来他打着招呼,几个打扮漂亮的女子对着韩文清点头示好,楚云秀觉得这个不是韩文清的姨太太就是韩老将军的姨太太。是谁说韩文清没姨太太的真该让他来瞧瞧这些美人。

韩文清就这么把她给带到了端坐的人面前,开口说道:“爹,这是楚家云秀。”

楚云秀平日里不随什么旧俗,但是这是别人地盘,自己又是代表着楚家,而且韩老爷子虽然身子不好,旧时气势还是在的,带着尊敬的语气:“韩老将军好,今天是您生辰,云秀在这给您祝寿了,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。这里是小辈给您的小小贺礼,希望您喜欢。”

韩天誉军旅出身,虽然上山落草为寇但之前也是武家出身的,瞧见自个儿子带进来的女娃子,长得标致,身材一看也是有福之人,生个十个八个是没问题的,开口也是尊尊敬敬识得大体,儿子找的这个儿媳妇他很满意,感觉病痛都没了。开心说道:“楚家的女娃子,给我弄个孙子当下一次的贺礼吧。”

楚云秀表面是堆着笑,心里可骂了千百回,却只能笑着说:“韩老将军说笑了。”

韩天誉不开心了,“我韩天誉什么时候开过玩笑。”

所以你才养出这么个一看见他就想递小黄鱼的儿子,“云秀已经订婚了,这贺礼有点强人所难。”

这下连韩文清都傻了,这楚云秀订婚这秦岛可没一个人知道。这韩天誉可是老狐狸,未婚夫许是她的推脱之词,他内定的儿媳妇谁都不能抢,“是谁?!”

“叶修。”

“阿嚏!!”远在杭州的叶修大大地打了个喷嚏,搓了搓鼻子,“看来最近得罪了不少同行啊。”

听到叶修这个名字,韩文清头的几根青筋都出来了,好在定力足,只能说:“这婚没结。这订婚做不得数。”

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,楚云秀恨不得咬韩文清一口。

 

 

 

 

提到叶修这个名字,韩文清不由得就想起那十个月来的遭遇,当年他就听闻世代簪缨的叶家嫡长子死活不愿当官,气的叶大人跳了脚说一定要让这个兔崽子吃吃人间的苦,就把他给送去了武馆里习武,还吩咐师傅,往死里练!

这叶修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主,懒懒散散却有的是本事,和其他八旗子弟是不同的。韩文清本身又是个较真的人,哪里能忍受叶修这种无所谓的态度,俩人在一次比试中就这么杠上了,之前叶修的嘴炮韩文清一概是不理的,在这次之后虽不是每次都抬杠,他也会顶上几句。俩人最多的就是打架,一打就打出了罚跪,顶着香炉扎马步的交情,这个交情韩文清不承认。后来武馆师父不许私斗,叶修在叶家老太爷的要求下回了叶家,俩人看似就断了联系。

被老太爷喊回家的叶修听说大摇大摆不从官从了商,那年叶修也就十六岁,和老太爷收养的姓苏的义子一起干,还真干出了些名堂。不过途中出过事儿韩文清略有耳闻却不知道实情,只清楚在叶修二十岁及冠后就接了叶家的主,叶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,在苏杭一带只手遮天。

在秦岛,商货出入关卡韩文清是看得最要紧的,叶修在此又有不少生意往来,一听昔日“好友”手握重权,哟呵老韩呐,什么好歹一起跪过天地,什么好歹一起淋过雨,反正能扯一起的叶修都扯了,就是为了一件事,他的货韩文清一概放行,钱好说。

韩文清不答应,俩人就这么又杠上了,韩文清的军需品采购数量大要求严,大多都是从叶修的旗下商行采购的,叶修就故意抬高价。叶修的商货要过关,韩文清就扣押个几天,让他不能按时交货,交个违约金什么的。一来二往就有点小孩子赌气暗暗较劲的样子,世人都知道这两人不和。但叶修不误军机,韩文清不吞钱财,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。

楚云秀原本的算盘就是想提醒他,我可是和叶修一伙的,你韩文清可要想清楚了。这下可好了,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这宴会一过,韩文清和叶修抢楚家大小的消息肯定是大家茶余饭后的消遣品了,才懊恼自己太冲动,吃东西都味同嚼蜡。

就在晚宴快结束后,有个士兵在韩天誉和韩文清耳边说了几句,韩老爷子一开心,又多吃了一碗燕窝炖品,慈爱地看着楚云秀,看的她心里发慌。

吃顿饭比被痛打一顿还要难受,宴席过后韩天誉让韩文清送她回家,散席还环视了众人,警告了一下,“楚家女娃子今晚什么话都没说,可听见了?”不用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好,但是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
刚坐上车预感就实现了,“叶修说和你不熟。”韩文清在车上冷漠地看着她,一副你遇人不淑我为你可怜的样子,楚云秀听了差点被自个的口水给呛到,“叶修个没良心的。”

“你想和叶修强强联合保住楚家,不妨也考虑考虑和我。”韩文清提议。

“和你?”楚云秀有点不可思议。“凭什么?”

“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;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我有权,你谋利不是挺好的。”韩文清冷静地说道,

“我谋利,你谋什么?”楚云秀疑惑。

韩文清面不改色,“爹老了,就想看我娶媳妇。”停顿了一下, “而且,我对你不讨厌。”



楚云秀回到家,洗了澡就躺下来想,韩文清这人真是别扭,他对我不讨厌那怎样?他爹想看他娶媳妇,他不都有几房姨太太嘛,想到一半她惊觉,她竟然真的在认真考虑韩文清的提议。翻来覆去睡不着,就听到了敲门声,“秀儿你睡了么?”

“爹?”楚云秀开了门,看到父亲递给她一杯牛奶,她接过牛奶,“进来坐。”喝了一口牛奶,问道:“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?”

“没事,就是来看一下你。”看着父亲欲言又止,楚云秀也知道他在烦恼什么,不隐瞒,“爹,假如…我和韩文清…”

楚老爷一口否决了,“使不得,你以为这大帅夫人是好当的?你这个性子,韩文清纳好几房姨太太你哪里能受住?!”

楚云秀回想起那几个妙龄妇女,心里也不是滋味。但是她实在很想知道为什么法国人会突然说不合作就不合作,而且让楚家交了一大笔违约金,不明不白,利润都填补不了这个赔偿。

而能让她明明白白的,只有韩文清。

“爹,放心吧我还能被欺负去了啊。”楚云秀捏了捏他肩膀,安慰道,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的,她其实挺希望现在能有个倾诉的人,一想到苏沐橙,她就牙痒痒,听说最近她和北平的王大人混得风生水起的,丝毫不念故友,下回见了她,必定要向她讨个说法的。

不出几天,韩文清又约了楚云秀,她原本是不想去的,回绝了来送口信的人,没多久就接到他的电话。“今天我和法国的加斯顿面谈。”

“我立刻来。”楚云秀急急忙忙换了一套西式洋裙,韩文清派人来接的车就停在门前,把她送到了码头。

韩文清今日一身戎装,威风凛凛,英气尽显。长筒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,一声一声地撞着她的心脏,她觉得有点不太好,想到了苏沐橙跟她说,“秀秀,先爱了,便是输了。”她扭过头,不看韩文清,觉得天气有点热。

“方才练兵巡阅没来得及换衣服。”韩文清看她稍微有点酡红的脸庞,以为她在烈日下等他太久,然后对着开车的司机说道:“你是越发不会做事了,这么大的太阳让楚小姐站在日头里晒。”

楚云秀连忙说:“不怪他,是我太急了。听说你在这就让他直接送我了。”

“走吧,加斯顿怕是等急了。”韩文清笑了笑,却不紧不慢,带着她去了大帅府,楚云秀虽然心急但是也无可奈何,只能跟着他回去,还没进门,就听到板与单皮鼓的声音,跟着他一直走,隐隐约约就听到有人在唱,“又只见小鬼卒、大鬼判……”,是《探阴山》,楚云秀很熟悉。大帅府今日请了戏班子,热闹非常。韩老将军没别的嗜好,就是爱听戏曲儿,这个爱好和楚云秀是一样一样的,戏台子上,韩文清领着她进了花园,上宾的位置就在韩文誉旁边,空着。

楚云秀见状一个转身就想离开,韩文清一把拉住,他不让她逃,她就逃不掉。

“韩文清,你这样有意思吗?”楚云秀用力的挣脱,韩文清尽量不用力抓着着她,“你听我说!”

楚云秀用尽了力气踢向他的膝盖,脚趾头都发疼,韩文清闷哼,身形晃了一下,手却丝毫没有放松,“我没有骗你,我的确约见了加斯顿,但是你觉得你出现在他面前合适吗?”

怔怔地看着他,僵持了许久,耳边只有二胡的低沉婉转,大锣的轻击,一句“吹得我透骨寒”赢得了满堂喝彩,随后不知道谁看到了在门口的他们,喊了一句,“少爷。”惊得楚云秀一个挣脱开,静静站着。

韩文清清了下嗓子,说道:“你们继续。”说完就拉着楚云秀往里屋走去。

“这少爷走路怎么这么奇怪?像是伤了脚。”刚刚喊他们的人说道。韩文誉看了她一眼,说道:“老四,这小一辈的事不用你管。”

说话的人正是韩文誉的四姨太。

四姨太是韩文誉最宠的一房,平时也快言快语惯了,就回道:“哎呦老爷,少爷可是我们韩家的独苗,我当然得留意着。”

“老四,我死了,文清就是当家的,而云秀如果嫁给他,她就是大太太,你也别动什么心思了。”说完就示意下人扶他离开。

“老爷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四姨太赶紧辨别,她现在是一手掌着韩家的内务,除了韩文誉和韩文清,最大就是她,权柄下移,她怎么肯。所以楚云秀嫁来韩家,她是千万个不愿意的,但是这种事怎么能被看出来,只能骂自己糊涂了。

这边来到书房的两人不言不语,还是韩文清打破的尴尬的局面,“知道你喜欢看戏,刚好老爷子请了戏班子在家,就想你来陪老爷子一同看,我和加斯顿详谈回来再告诉你我询问到的东西,仅此而已。”

楚云秀盯着他,笔挺笔挺地站着和她讲话,声音有些虚晃。她没忍住,一把拉过韩文清,推他坐在沙发上,“踢到哪了。”蹲了下来用力地捏了刚刚踢的膝盖,颇有一种再补一刀的意味。韩文清一个没忍住,痛的吸了一口冷气,她知道自己刚刚下的脚有多重,也不由得紧张起来,起身想让人叫大夫。

韩文清一把拉住她,“没大碍,我自己去上药。”

是自己踢的就要自己负责,韩文清能做到这个位置,大伤小伤肯定不少,能让他痛呼的,怎么可能不严重,楚云秀十分坚定地要求让大夫来看。

因为韩老爷子身体不爽利,大夫都是住在家里,韩文清拗不过她,只能召了他来。韩文清脱下长靴,撩起裤管子,大夫就吓了一跳,“大帅,你这伤…”

“我摔的。”韩文清打断他的询问。

谁信呐,大夫心里这么想,表面上还是仔细地检查上药,韩文清一声不哼,大有当年关云长刮骨疗伤的感觉,几滴冷汗就这么滑了下来。楚云秀看到他有紫又肿的膝盖,也是吓坏了,心里大喊我了个乖乖,这被发现了他老爹非崩了我不可。然后一副我错了我不该踢他的样子,颓败地站在窗口,想吸几口烟冷静一下,连韩文清靠近都没发觉。

“想什么。”稍微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,楚云秀看着他缩了缩,“都怪你没事先和我说清楚,你说清楚不就没这档子事了。”

韩文清从来不苟言笑,外面的人都喊他是黑面神,看到刚刚还英勇就义一脚差点把他踢废的小女人,勾了勾嘴角。“这次是我做错了。”

听到他认错,楚云秀愣了愣,点了点头,“我原谅你了。”

“只是,云秀,别躲。”韩文清将她按进怀抱,楚云秀耳边响着他咚咚稳健的心跳,温柔带了些许沧桑,“别躲我。”

一句话,犹如惊鸿入耳,撕裂了她内心的静谧,她在躲他,为什么躲他,因为不想爱上他,因为先爱了,便是输了,楚云秀听着他的心跳,听着他的呼吸,她想告诉苏沐橙,她输了。

 

 

 

 

难得楚云秀没有躲他,韩文清当然也不会和自己的欲望作对,但是上天偏是不如他的意,一阵敲门声,楚云秀一把推开他,回到沙发上喝起了茶,完全当刚刚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淡定。

“什么事?”韩文清问道。

“加斯顿先生来访,大帅您看怎么处理?”卫兵大声地汇报。

韩文清看了看楚云秀,“请他上来吧。”然后对她说,“竟然来了,就听听你的前合作伙伴是怎么说的吧。”

“我在场不合适。”楚云秀觉得韩文清说的很对,只要她在场,加斯顿就不会多说。所以她选择回避,她相信韩文清会问出来告诉她。

“坐好!”韩文清一声令下,严肃地说道:“我会让他说你想知道的事,前提是你不能出声。”

加斯顿在海军司令部没见到韩文清,只能转而来大帅府,毕竟大帅府才是他办公的地方,总归是见到的。不过见到是见到了,进门就看到了楚家的大小姐,现今的大掌柜坐在那里喝着茶,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。

“加斯顿先生找文清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,直说吧。”韩文清请他落座,也不寒暄,如今秦岛外国势力众多,韩文清不得不慎重。

“楼家借着日本人的势力,拖欠了我们商行好几箱的布料和茶叶了,我下个月就要回国了,但是这楼家却还是一直不出货,所以想请您帮我,催促一下。”加斯顿也不拐弯,请韩文清帮忙。

韩文清也不是什么闲的没事干的国际调解员,这事他有耳闻但不想管的,不过和楚云秀沾了那么一点关系,他管管也无妨,顺便这日本人的气势也太过嚣张,是时候挫挫他们的锐气了,不然他们都忘了他们脚上站着的地方,是什么人的。

“可以,但是加斯顿先生,我的未婚妻想知道你们和楚家解除合约的原因。”韩文清面不改色地说道。

楚云秀听到未婚妻三个字,淡定得不行,反正就这样呗,知道原因就行了,管他用什么办法。

加斯顿哪里想到楚家和韩家的关系,他不过是一个商人,一个投机取巧的商人,楼家当时打着包票说物美价廉,现在连货都看不到。只能后悔万分地说道:“因为楚家经常拖延交货的时间,而且以次充好了几次,然后楼家就找上了我,跟我说楼家能确保交货时间和交货质量,而且楼家出的价格比楚家低了不少,我们当然选择他们了!”

交货时间推迟?以次充好?楚云秀根本不能想象这是在说他们楚家,怪不得他们说断就断,而且索赔了一大笔钱,她算是找到原因了,查账查出的帐依旧是假的,真的估计早就不在了,按照底下人的说法,他们验货是分毫不差记录得清清楚楚,而且准时交货从来没有拖延,都他们说了她便信了,差点动了楚家的根基。

想到韩文清让她别讲话,只能忍了下来,只听到他说:“这个忙我可以帮,但是之后你的货又到哪里拿呢?”

加斯顿看了看楚云秀,他总不能说你家货不好我不想再和你合作了吧,但是韩文清又清清楚楚地告诉他,她,楚云秀是他韩文清的未婚妻,一下子犯了难。

楚云秀看了一下韩文清,见他点点头,开口道:“往前我们楚家的烟雨布庄是违了约,我知道从商唯信,这样吧,加斯顿先生,楼家的货楚家先给你补上不收你一分钱,待你收回了楼家的订金,再给我怎么样?”

加斯顿一想,与他无害,楚云秀不收一分钱将货给他,假如韩文清追讨不到楼家的货款,他也没损失。

“什么时候能提货?”加斯顿这一问,算是答应了。

“你何时要,我便何时给。”楚云秀放下茶杯。

“立刻都可以。”

 

 

 

送走了加斯顿,韩文清问道:“不怕我追不回楼家的钱。”

楚云秀笑眯眯没回答,“戏还有的听吗?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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